[原创]如果老子是乾隆，汝等瓜娃子连《红楼梦》都没的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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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代文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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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是中国乃至世界史上都排得上号的君王，关于他的话题实在太多太多，最为世人熟知的一个就是“文字狱”。

乾隆年间仅大的文字狱就出现了一百三十件。

据“饥饿的盛世”一书总结：“三十余年的文字狱运动，如同把整个社会放入一个高压锅里进行灭菌处理，完成了从外到里的全面清洁，消灭了一切异端思想萌芽，打造了一个他自认为万代无虞的铁打江山。”

可居然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诞生了且流行着《红楼梦》。

起初，《红楼梦》以手抄本流传，读者面比较窄。

乾隆五十六年出现了活字版，此后遍于海内，“家家查阅，处处争购”，很快形成了“开谈不说红楼梦，读尽诗书是枉然”的“红楼梦热”。

《红楼梦》的流行正是以乾隆五十六年的活字版为分水岭，这意味着《红楼梦》已经从私人手抄传阅发展到了公开发行及牟利。

我们如今能看到的《红楼梦》在乾隆朝并没有遭禁，但这并不是说按照当年的标准这书没有问题。到了咸丰和同治年间，《红楼梦》因为和《金瓶梅》同样的“诲淫”因素被当作小黄书禁止。

《红楼梦》的涉淫笔触当然没法和《金瓶梅》比，但若说涉及其他方面的敏G处，二者难分伯仲。

大概也是自知之明，《红楼梦》的作者上来就在第一回借空空道人与石兄之口声明，这书“亦非伤时骂世之旨”“毫不干涉时世”。

可这话也就说说而已。

《红楼梦》里虽然没有针对时世的长篇批判，但却不乏一针见血的敲打。

贾宝玉自己不“留意于孔孟之间，委身于经济之道”，甚至骂那些走科举路之人是“国贼禄蠹”，仅此，也足以遭文字狱了。

此与康熙禁书令大唱反调：“必须崇尚经书，而严绝非圣之书，此不易之礼也。”

在《红楼梦》的六十三回，贾宝玉和芳官居然有大段的文字讨论“匈奴”、“犬戎”，贾宝玉更是把芳官改名叫“耶律雄奴”。

尽管康熙皇帝是出了名的宽仁，但张竹坡在点评、出版《金瓶梅》的时候遇到这种民族问题时也不得不加以删改。如第四十九回，张评康熙本把崇祯本回目与正文中“胡僧”改为“梵僧”；第十七回，张评本把“虏患”改为“边患”，“夷狄”改为“边境”，“猃狁”改为“太原”，“匈奴”改为“阴山”，“突厥”改为“河东”，“大辽纵横中国”改为“干戈浸于四境”，“金虏”改为“金国”，“凭陵中夏”改为“两失和好”，“虏犯内地”改为“兵犯内地”。

较之康熙朝，乾隆时代的文字狱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种种迹象表面，《红楼梦》或许可以成为康熙朝的漏网之鱼，但绝不可能偷生于乾隆代。

人们又实在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，于是便产生了种种猜测。

这其中最玄乎的就是和珅力保《红楼梦》的传说。

据说，和珅得到了《红楼梦》原抄珍藏本，读完之后不由倾心折服，认定这是天下第一的小说。

但《红楼梦》在当时属于禁书，于是和珅在每天去向太后请安之际，都会为太后说一段《红楼梦》里的故事，太后越听越喜欢听，觉得是本好书，便让和珅把书拿来，和珅只好为难地说，这书不能拿出来，是禁书。

结果孝顺的乾隆皇帝当然不能反对太后的意见，他解除对《红楼梦》的禁令，并公开刊行，《红楼梦》由当时全国最好的出版机构武英殿刊刻了一套珍藏版，从此《红楼梦》不但风靡全国，还让它保留了下来。

如果要这个说法成立，有几个问题是值得商榷的。

首先，和珅有没可能每天向太后请安并趁机讲一讲《红楼梦》？

和珅被乾隆重用是在公元1776年，年仅27岁，而乾隆的母亲逝世于1777年3月2日，享年84岁。

无论是制度上原因，还是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的因素，都没可能让一个刚被提拔的年轻大臣没事就请安讲《红楼梦》。

其次，乾隆母亲的文化水平不高，而且《红楼梦》的故事也不热闹喜庆，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不大可能会爱听，倒是《红楼梦》里贾母看戏的品位具有很大的代表性，那就是通俗、热闹和喜剧。

最后，即便前述两个要求都能满足，但要让乾隆帝承认《红楼梦》的合法地位依然是十分难的。

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应该存在。

乾隆固然是个出了名的孝子，老太后当然也疼爱和支持儿子的统治工作，但这样的母慈子孝是有前提的。

正如同当今的母子关系，不做作业母慈子孝，一做作业鸡飞狗跳，能让乾隆母子关系鸡飞狗跳的就是“权力”。

早在乾隆即位的第三天，他就就发出一道谕旨，告诫宫中太监宫女：

凡国家政事，关系重大，不许闻风妄行传说，恐皇太后闻之心烦。皇太后仁慈，抚爱朕躬，圣心切至，凡有所知，母子之间，岂有不告之理？但朕与诸王大臣所办政务，外人何由而知？其应奏闻母后者，早已奏闻矣。宫禁之中，凡有外言，不过太监等。得之市井传闻，多有舛误。设或妄传至皇太后前，向朕说知其事，如合皇考之心，朕自然遵行；若少有违，关系甚钜，重劳皇太后圣心，于事无益。尔等严行传谕，嗣后凡外间闲话，无故向内廷传说者，即为背法之人，终难逃朕之觉察，或查出，或犯出，定行正法。陈福、张保，系派出侍奉皇太后之人，乃其专责，并令知之。（《清高宗实录》）

说明白点，就是要让太后与政治绝缘，清除她干预朝政的任何可能。

不是乾隆对母亲过于苛刻，而是少年老成的他深知防微杜渐的重要性。

从第一个专权的太后吕雉到乾隆皇帝的祖奶奶孝庄皇后，历史上母后专权和外戚乱政之事几乎每代都有。

乾隆很清楚，太后也许本身并没有干政之心，但是如果开启了太后影响国政的先例，必然就会有很多人伺机而入。

自己“隆养”太后，尊礼倍加，也很可能使得太后的亲戚们趾高气扬，胡作非为。

一旦太后和外戚形成一定的政治势力，那时候再想处理，难度就大了。

事实证明，乾隆皇帝是有先见之明的。

虽然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，但不愉快仍然不可避免。

有一次，太后在和乾隆聊天时提到，顺天府东面有座庙宇很灵验，不过年久失修，已经快要倒塌，要乾隆拨点钱修修。

乾隆闻听，当即满面笑容地应承下来。

但是转过脸来，他就降下严旨，严厉斥责太后身边的太监张保和陈福：“张保糊涂不知事务，陈福随侍圣祖多年，理合深知体统，几曾见宁寿宫太后当日令圣祖修盖多少庙宇？朕礼隆养尊，宫闱以内事务，一切仰承懿旨，岂有以顺从盖庙修寺为尽孝之理？”虽然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他们不予严惩，但声明下不为例：“嗣后如遇此等事务，陈福等不行奏止，轻意举动，多生事端，朕断不轻恕。”（《清高宗实录》）

这道严旨，表面上是颁给太监的，实际上是说给太后的。

聪明的老太太从此长了记性，再也不敢做任何有违祖宗法度的事了，乾隆朝的母子关系得以以“母慈子孝”的理想境界完美结局。

和珅是一个智商、情商双在线的人才，这种作死之举大概不会去做吧。

或者说，以和珅的情商和智商，如果他真的想保住《红楼梦》，直接向乾隆帝开口会更好，因为老皇帝真的是很欣赏且离不开这位钦点的帝国大管家。

事实上，还真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故事版本。

关于乾隆皇帝与《红楼梦》的关系，出自赵烈文的《能静居笔记》:

于翁言:“曹雪芹《红楼梦》，高庙末年，和珅以呈上，然不知其所指。高庙阅而然之，曰:‘此盖为明珠家作也。’后遂以此书为珠遗事。”

从这段记载来看，乾隆不仅读过《红楼梦》，甚至还“然之”，不仅没有激烈的反感，还很赞同，并且做出了可以让后世无数红学家失业的点评，即这书写的是康熙年间纳兰明珠家的故事，各路索隐派可以洗洗睡了。

不过这一信息多为学界所忽视，认为不足为信，这倒也符合当前红学界各执己见彼此不服的现状，反正大家的观点都没法求证。

关于乾隆帝与《红楼梦》的关系记载，有一点倒是值得注意的，那就是故事发生在“高庙末年”，这点看来倒是很实在。

因为从1782年（乾隆72岁）开始，酷烈的文字狱风向突然开始变了。

这年年初，河南光州祝万青被人举报。

举报者称他家祠堂所悬的匾额对联有严重问题。其匾额曰“豆登常新”。其对联是“吾祖吾宗，贻厥孙谋；若裔若子，增其式廓”，这类气势宏大的文字只有皇帝用起来才合适，平民百姓怎么可以妄用？

指控当然十分可笑。可是如果祝氏因此家破人亡，却绝不会令人意外。乾隆四十三年（1778年）之后，类似的荒唐冤狱数不胜数。地方官不敢怠慢，将此案列为大案火速上报，等待着皇帝对他们办事勤敏的嘉奖。

没想到，等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。

皇帝说，闭着眼睛都能看出这是一起诬告案件：“此等扁对杂凑字句，谓之文理不通则可，指为语句违碍则不可。若如此吹求字句，天下何人得自解免？此案所控情节，看来竟属险诈诬罔，断不可因此拖累无辜，致长刁风！”

既然皇帝不为已甚，地方官当然也就乐得不再伤天害理。

乾隆四十八年之后（1783年），文字狱稀稀落落，显著减少。

乾隆五十年（1785年，乾隆75岁），借《慎余堂集》案，皇帝又一次向天下督抚大员郑重重申，文字狱不可扩大化：“外间著有诗文，果有如钱谦益、吕留良等，其本人及子孙俱登仕版而狂吠不法者，自应搜查严办；若并非有心违悖，不过字句微疵，朕从不肯有意吹求。”

这道谕旨之后的《奈何吟》一案，竟成了乾隆朝文字狱的绝响。

腥风血雨终于停息，读书人提了几十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，全国上下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
皇帝为什么停下了杀戮之手？

因为文字狱运动已经成功地达到了目的。

乾隆四十五年（1780年），七十岁的皇帝御制了一篇《古稀说》，在这篇文章里，乾隆对自己可劲地褒扬了一番，认为除了自己的年龄已到“古稀”，由他的统治创造的富庶和平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也可谓“古来稀”。

而且，此时的乾隆真的年岁已高。

心理学家说，人到老年，由于身体机能越来越退化，性格往往由外倾转于内向，主动转于被动。壮岁之时，心雄万夫，通常以主动进取之态面对世界。进入老年之后，力不从心之感日甚一日，遂常以防御心态应对外物，求稳怕乱，易变得被动、随和。

如日中天的和珅在这个阶段向乾隆推荐《红楼梦》，那倒还真的是有可能成就《红楼梦》于乾隆五十六年（1791年，乾隆81岁）的正式出版和流行。

不过，也有研究认为，即便是真，此时的《红楼梦》也已经是经过大范围阉割的版本了。

总之，乾隆时代是个非常特殊的时期，至少不是历史教科书中所描述的那个“盛世”。

大家如果想了解的话，推荐大家可以看看张宏杰的《饥饿的盛世——乾隆时代的得与失》（本篇于中获益颇多）。

此外，为了感谢乾隆爷爷不杀之恩，再分享两个版本的《红楼梦》，一个是俞平伯点评本、一个是王蒙点评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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